認瓜記
文/ 匋瓦
故鄉(xiāng)多年前以西瓜出名,盡管那里已多年不以種西瓜為主業(yè),年輕人早不曉得"同州西瓜"的盛名,而老一輩的人,見你是大荔人,多是以西瓜為話頭,開始攀談的。
今天有人從大荔送來兩個西瓜,開啖之余,不由讓想起童年在故鄉(xiāng)的光景,今天又逢母親節(jié),更加想念在家鄉(xiāng)小院夏住的母親:您今天還象小時侯一樣,給我們姐弟幾個切西瓜吃嗎……
我記得那大約是端午節(jié)之后了,那年我大約有六七歲左右,大太陽的晌午后,我正在村頭的澇池里和一伙孩子鳧水,玩"浪打浪",爺爺硬訓斥著,把半光著身子的我揪回了家,因為危險,大人是不允許小孩下水游泳嬉戲的,我有一個同齡的小伙伴就是戲水時不幸溺亡的。
爺爺把我拉回家,一進家,就關(guān)起了套門。我還以為是他怕我跑哩,不想?yún)s媽媽卻從屋里抱了一個大西瓜。我一看姐姐家人都在,一樂,原來是關(guān)起門來一起吃大西瓜喲。
我和姐姐幾個都暗暗地樂,互相以目光示意,那種神情想必孩提時都經(jīng)歷過,就象捉迷藏時,分別悄悄摸到了藏在黑暗中的彼此一樣,暗暗樂呵。
媽媽把已經(jīng)洗干凈外皮的大西瓜擺到了院井中的小桌上,我趕緊拿來了菜刀。媽媽卻并不用清水洗刀,而是找到瓜頭稍尖的一頭,薄薄地切下一片瓜皮來,切開部位恰到好處,能隱約看見瓜瓤的顏色,卻不見帶一點瓜瓤兒。
這就是媽媽的絕活。從小,我覺吃瓜最勾人誘人的時刻,就是媽媽這一刀了。一刀恰到好處,黃瓤、紅瓤、三白!都引起孩子們的歡聲,加強了饕餮的欲望……讓孩子更加急不可待……
這時侯,媽媽反倒不急了。她拿起切下來的那片薄瓜皮,開始用它仔細地擦抹菜刀……先擦抹刀刃,再刀身……一面完了再擦另一面……我有點急了,要幫她……
等我們都安穩(wěn)下來,坐到了小桌前,媽媽才開始切第一刀。
往往,第一刀從瓜的最中間劈下去,咔吧,刀一搭上去,聲響就訣定了沙甜的程度……而媽媽選的瓜在我們童年的記憶里,總是那么"咔吧"一聲,到現(xiàn)在聽到刀碰瓜的第一聲,我就習慣地知覺到當年媽媽切開那西瓜時的沙甜……
后來,生產(chǎn)隊大面積種了西瓜,暑假,我就在瓜棚和大人們看西瓜,玩。當時每年隊里總要種幾百畝西瓜吧,我只記得一種新品叫"新紅寶",皮薄大,脆又甜。
在西瓜地里搭庵棚看瓜的時間,大約都是坐瓜以后,瓜長大到快熟前的十來幾天,基本叫村里的老漢來干這個活。那時侯,我大概已上小學了,爺爺是生產(chǎn)隊長,我又愛聽老人講"古經(jīng)",每暑假就便成了瓜庵子的"常在":黑白在瓜地里領(lǐng)條黃狗來回竄玩兒,逮螞蚱、抓蛇、打咻咻、藏貓貓……和一伙發(fā)小在瓜田野地不停點。消停下來了,就除了聽老漢們諞東南西北,問他古今往來……把他們逗高興了,學會了"認瓜",摘瓜……把瓜吃了個美!
說到認瓜,有一段"歷練",別人絕無可比。
那時,因我是生產(chǎn)隊一把手的唯一寶貝孫子,是村里少有的可以黑白住在瓜庵子的小孩子。
那時侯,我也是小巧能討老人喜歡的娃娃,人老幾輩都蠻稀罕。我總在瓜地里翻騰,老漢們也都樂呵呵地假嗔一下,倒底還是容了我。
我只記得,開始,為了嘴饞,我"認"不下瓜,可禍害不了西瓜哩!說到"認瓜",就是在一片幾百畝即將成熟的瓜地,能"認"出最初最早成熟的那幾個"瓜"來,才能在大面積成熟的開園前的那寶貴幾天時間里,享受最早的瓜甜和口福!據(jù)我少年的觀察,這只是象爺爺和村上公社領(lǐng)導或者什么貴賓來瓜地時,才有的待遇和享受。
我記得,大約恰是開園將臨時,一有"貴賓"蒞臨,爺爺或者看瓜的把式老漢,讓我把來人在瓜庵子招呼著,三兩分他就從地里摘來黑綠油亮的大西瓜,當著眾人渴尚的聲廣,咔吧一聲,沙瓤紅挺,絕不會錯!……這樣,開園前的鮮瓜我跟著吃不不了,"認瓜"我也跟著看了不少,我就得自已也出"吃"師了,也能"認瓜"了?!
一次,爺爺又和幾個干部樣的人來瓜庵,還沒吭聲呢,我就悄悄飛跑地里摘了一個自認為熟好了的瓜給抱了過去。
爺爺沒吭聲,一搭刀,音聲不對,趕緊停住,把刀一放,說咋忘叫娃給端板凳了。
當天媽媽也在場,媽媽趕緊叫我找板凳給客人坐,自己趕忙又去地里摘了個很大的瓜,對來人說,娃沒眼色咋給你爺爺摘了個碎蛋蛋瓜!
爺爺笑著,手起刀落,咔吧一聲,滿堂彩!爺爺媽媽我們滿瓜庵的人都笑了!
客人們走了后,打開我認的瓜,確實是生的,只有七成熟!我有點想辯解又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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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來吃瓜的人是公社的專干,是專門給批莊基地來的!我認的那個瓜,差點壞了事兒!
媽媽什么也沒說。她把我領(lǐng)到地里,講了瓜苗、瓜花、爪蔓,掐葉、坐瓜、頭瓜、根瓜等,我認真聽了,當時就想馬上一下全記住,以便一雪前羞……最后媽媽在以她教我的方法確定的會先熟的西瓜上畫了個"十"字記號,她說:明天一過,這個瓜肯定是這一片最先熟的!……隔天一大早,冒著露水,我就爬起來去看那個媽媽刻十字的瓜,好好地,在。我就找理由找來了爺爺和老漢,當著他們的面子,認對了瓜,看著紅樸樸的鮮瓜,爺爺們都笑了,我挽回了"面子"和自信。
爺爺走了后,打開我認的瓜,確實是生的,只有七成熟!我有點想辯解又難堪。
那以后,連著幾天,我按媽媽教的方法,在"認"好要幾天熟的瓜上分別劃上不同的記號,每天一大早起早觀察,然后開、吃……反反復復,把瓜吃了個美……結(jié)果,自然都知道,敢打保票,瓜地認瓜,童子功,從此以后沒得說!
后來,我家的宅基地也沒受影響批下來了,但沒住幾年,全家就隨父親搬進古城,閑置下來,如今成為媽媽夏居的故鄉(xiāng)小院,多了我們一家更多的掛戀;而我認瓜的本領(lǐng)雖然少了用武之地,但是媽媽教我"認瓜"的身教卻是終生回甘受用,宛如今天這只來自故鄉(xiāng)"同州西瓜",情味滋長,終生受享!
作者:原名楊海濤,男,大荔人,現(xiàn)農(nóng)民日報社中國農(nóng)村信用合作報陜西通聯(lián)中心主任、兼陜西金融作協(xié)副秘書長等社會職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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