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感懷
之 一
遼闊的河西走廊
天下第一古道
這條榮耀史冊的西北大動脈
東起蘭州的烏峭嶺
西至敦煌的玉門關
像一條巨大的臥龍
莽莽蒼蒼上千里
橫貫于隴中與西域之間
將蘭州、武威、金昌、張掖
酒泉、敦煌等重鎮(zhèn)連為一線
串成西北交通大要道
又像是從天而降的玉如意
一頭拱著黃土高坡
一頭挑起沙漠戈壁
左側有青藏高原拱衛(wèi)
右邊有蒙古高原相守
在三大高原的環(huán)抱里
它盡情舒展而氣象萬千
青藏高原邊沿的祁連山脈
緊貼河西走廊漫延
巍峨壯麗
似一堵陡峭而漫長的屏風
屏蔽了來自印度洋的暖濕氣流
造就了這里干燥少雨的氣候
祁連山因終年積雪而冰川縱橫
一年四季它以涓涓雪水
匯聚成黑河與疏勒河
以及石陽河三大水系
浸潤灌溉河西走廊的土地
漫長而寬闊的山麓
留下飛青舞碧的森林和綠洲
北面的丹巴吉林沙漠
吞沒了居延海的波光
龍首山、馬鬃山孤獨無助
壟斷不了漠北的寒潮
豐富的地形和多元的氣候
塑造了各種的地貌和生態(tài)
荒丘、溝壑、山地、冰川
平疇、草原、綠洲、森林、
河床、荒原、戈壁、沙漠
色彩紛呈的地貌次第伸展
在空中鳥瞰河西走廊
就象一條彩帶迎風起舞
這是一廊無比神奇的土地
風光無限美不勝收
敦煌的大漠孤煙
被不斷呻吟的旋風拉直
像是大地敬仰蒼天的心香
在空曠而浩瀚的曠野里
以極簡的構圖
完成了天地心靈的對接
瓜洲的長河落日
被酒泉的古渡承接
像一面碩大無比的玉盤
在澄澈的秋水中晶瑩透亮
給古渡兩岸灑上了
一層雄渾而蒼茫的暮色
像是上蒼對厚土的眷顧
也讓無數(shù)閨閣望月無眠
那張掖的七彩丹霞
像五顏六色的霓裳羽衣
把甘州裝扮得分外妖嬈
讓人如墮春夢異想天開
山丹縣的軍馬場一望無際
碧綠的原野萬馬奔騰
汗血寶馬在這養(yǎng)精蓄銳
每天演繹最美的游牧時光
祁連山六月飄雪
錯亂了季節(jié)的腳步
將盛夏的酷暑驅趕得無處遁形
把山麓的草木滋潤得花枝招展
你若生活在河西走廊
且莫辜負了三春楊柳九夏芙蓉
荒涼和肅穆并不是它僅有的表情
春風沉醉的綠洲
萬紫千紅的原野
照樣令人流連忘返
這里不僅有四季分明的美景
更富有久遠的歷史
和燦爛厚重的文化底蘊
之 二
走向河西走廊
一個個歷史背影
便歷歷在目
河西千里 江山錦繡
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這里曾經(jīng)狼煙四起烽火連天
匈奴、鮮卑、月氏、羌人、
突厥各族不僅連年兵戎相見
還時常狼覷虎眈大漢邊關
張騫出使西域的歸來
堅定了漢武帝靖西的雄心
兩次河西之戰(zhàn)彪炳青史
衛(wèi)青、霍去病披掛出征
鐵騎如飆所向披靡
降渾邪 滅休屠 匈奴土崩瓦解
從此大漢列四郡據(jù)兩關
河西走廊納入中原版圖
西域小國紛紛歸順
武威見證了霍去病的榮耀
為彰顯冠軍侯的武功軍威
漢武帝特意為之御賜郡名
武威留下了太多的歷史記憶
雷臺漢墓的出土文物
是這段歷史的最好詮釋
走在古涼州城墻下
動步就走過兩千多年
一幀幀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
總在眼前輪回翻滾
時而鐵馬冰河烽火連天
時而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時而投鞭斷箭歃血為盟
歷史的車輪在這滾滾向前
這里的每個博物館
都珍藏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時代
馬踏飛燕是那個時代的標本
駿馬嘯風一騎絕塵
超過了流星般的飛鳥
瞬間千里的動感震古爍今
那桀驁不馴的意向
那奮不顧身的氣魄
那所向披靡的韻律
無不昭彰彪騎將軍的武威
狂舞的鐵蹄在血管里奔騰
冰河破裂一瀉千里
遼闊的大漠旌旗獵獵一如火焰
燃燒著將士的壯志雄心
那個慣于遠征的時代，
弓箭永遠蓄滿斗志與雄風
戈矛時刻冷藏豪情與殺氣
青銅的魂魄總在喋血時活躍
回聆柳梢低回的駝鈴
穿越黃塵古道與風火邊城
一聲聲鳴鏑穿透歷史的天空
斷壁被黃沙百戰(zhàn)的鐵血染紅
殘垣上回蕩夜光杯撞擊的余音
時間并未抹去動蕩的留痕
河西走廊有過幾次高光的時刻
大業(yè)四年隋煬帝西巡
十萬鐵騎踏足走廊直搗西域
吐谷渾等小國灰飛煙滅
翌年凱旋途經(jīng)張掖時
楊廣勒馬焉支山會盟西域27國
再次掃清了絲綢之路的大小障礙
武威的白塔寺依然光彩奪目
它標志著西北民族的大融合
七百多年前闊端與薩班在此和議
吐蕃從此正式納入華夏版圖
大漢開辟了河西走廊
以后各代又續(xù)寫了她的輝煌
光陰似箭飛越宋、元、明
清道光二十五年九月
一個憂國憂民的面容
出現(xiàn)在河西走廊的風沙中
那正是“茍利國家生死以
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林則徐
這位奉召回朝候補的焚煙英雄
在漫長的返京途中
勒馬湘江會晤了一個師爺
此人正是“身無半畝，心憂天下”的左宗棠
林則徐將自己的治疆經(jīng)略
還有河西走廊的勘輿圖
一并托付給了一介布衣
幾年后奇跡就在河西走廊出現(xiàn)了
左宗棠奉命揮師新疆
鐵騎浩浩蕩蕩一如秋風掃落葉
與大軍同行的那副棺材
在古道西風中格外搶眼
幾年后但見左公所到之處
新栽楊柳三千棵
引得春風度玉關
鐵騎橫掃西域
前方捷報頻傳
被沙俄掠奪的大片失地
重新回到了大清版圖
從河西走廊走過的英雄豪杰
還有那些義無反顧的仁人志士
當初他們一馬離開了西涼界
就拋下了葡萄美酒紅粉佳人
那是幾多決斷幾多悲壯
他們的品行也將自己的精神
鑄就了一座大義凜然的豐碑
讓后生膜拜也讓萬世敬仰
時代的大潮波瀾壯闊
歷史的車輪飛越到近現(xiàn)代
1949年秋我解放軍奉命西進
盤據(jù)在河西走廊的馬家軍
望風而逃潰不成軍
從此河西走廊千里無阻
各族人民融洽團結
經(jīng)濟建設日新月異
建國75周年以來
河西走廊的變化翻天覆地
四通八達的交通網(wǎng)建設
自然和諧的生態(tài)修復
人們生活的不斷改善
都讓國內外刮目相看
如今策馬河西走廊
你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許多地方今非昔比
放眼望去林木蔥籠綠草如茵
大漠黃沙已被綠洲蠶食
讓人以為誤入了錦繡江南
綠油油的原野上牛肥馬壯
郁郁蔥蔥的糧田豐收在望
人們的幸福感都寫在了臉上
河西走廊是一軸滄桑巨變的歷史畫卷
也是一部迭宕起伏而又輝煌燦爛的史詩
之三
河西走廊的歷史轟鳴
還在耳邊回響
我又進入了古老的文明歷程
這里的石刻、壁畫、陶罐
青銅器、石窟、寺廟比比皆是
它們是時代的標本
它們也是文明的化石
記錄了走廊文明的源流
封存了走廊文明的足跡
石頭和青銅冰冷卻有脈息
無聲的生命凝固了時代的轟鳴
祁連山懸崖上的石刻
焉支山峭壁上的壁畫
雷臺漢墓出土的陶罐
張掖出土的青銅器
都在時空中孕育自我
億萬年的固守與沉默
依舊跳動文明的脈博
仍然保持生命的釋放
歲月激流的無盡沖刷
淘洗出了千姿百態(tài)的筋絡
一條條簡潔而明快的線條
一個個粗礪而古樸的造型
都傾訴在那優(yōu)美的弧度里
于是一道文明的精魂掠過荒原
最后隱遁于河西走廊的黃沙中
刻在巖壁和青銅上的圖騰
留在陶器上的花紋
記載著遠古部落的精神憧憬
大漠荒沙吞噬不了他們的韌勁
一個個倔強地沖破了蒙昧
帶著遠古的印跡
從野蠻走向文明
策馬河西走廊
一座座聲名遠播的古建筑
在大漠風煙中傲立
他們雖然默默無言
卻自帶光源放射文明的光芒
武威的大云寺一千九百多年
寺內那口黃呂大鐘
若銅若鐵若金若石
警世警迷警夢警心
千余年佛土莊嚴
八百杵人心覺悟
南北朝的余音至今還在震蕩
張掖的黑水國遺址
塵封了甘州兩千多年前的文明
小月氏最早在此建國
匈奴旋即又在此建都
而漢唐以降遺為甘州古城
邈邈千幾百年間
誰料這西風古道
也曾人聲鼎沸 車水馬龍
那遠古文明的余韻
仿佛還在遺址的殘體里迴蕩
甘州的馬蹄寺和臥佛寺
一樣令世人無比震驚
前者從北朝的西涼走來
盡管一路風塵仆仆
卻高踞懸崖佛光普照
后者自西夏崇宗永安元年走來
歷經(jīng)千多年的風刀霜劍
抖落了戰(zhàn)火與兵燹的硝煙
他依舊巍峨雄偉佛聲彰遠
時空淹沒不了臥佛的神彩
距離阻礙不了信徒的向往
如今香客絡繹薪火不斷
大佛側臥在大雄寶殿里
兩眼微開似睡非睡
神態(tài)安祥法相莊嚴
即使橫臥千年歷史
仍是洞穿古今的清醒者
他慧眼如炬神目如電
看慣了政權的興替
看淡了世態(tài)的炎涼
看透了人生的榮辱
看通了命運的悲歡
臥佛寺深藏了藏傳佛教的智慧
弘揚了宗教文明的精髓
河西走廊關塞成串
嘉峪關、玉門關、陽關
關關居險、塞塞扼要
而嘉峪關最負盛名
它始建于明洪武五年
素有天下第一關的美譽
雄關北連峭壁長城
南接大漠黃沙
在沙漠戈壁之中
嘉峪關伸出一雙鐵臂，
封鎖了石關峽口
扼守河西走廊的咽喉
它占居明代萬里長城最西端
與最東端的山海關遙相呼應
日夜守護著大明的西北邊陲
夜涼如水，月色邊關
雁陣中依稀的角聲
喚起大漠雄渾的回響
整個視野所及的地方
都處在雄關的威儀之下
邊塞守備的思維倚險而立
突出了堅韌不拔的決斷意志
與雄關的一切都大氣磅礴
當狼煙如柱的時候
就聞琵琶鐵板的激越
當羌笛悠悠的時候
就見將士們擊劍悲歌
一切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嘉峪關的審美價值與文化底蘊
給人以無盡的想象空間
超越時空的思索天馬行空
行走河西走廊就繞不開敦煌
莫高窟是敦煌最自豪的寶庫
珍藏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文明瑰寶
那斑斕的色彩、豐富的線條
奇妙的構思、變化的造型
神形畢肖地反映了時代的表情
那精湛的石窟藝術手法
把宗教的哲思與世俗的追求
栩栩如生地融為了一體
敦煌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
理所當然也是眾望所歸
河西走廊的文明浩如煙海
曾經(jīng)從這里走出的歷代名人
和文化使者也燦若星辰
追溯的翅膀飛過秦漢
飛過唐宋、飛過明清
于是在時光的隧道里
眼前晃過了許多時代英姿
還有流傳千古的面容
漢明帝永平十六年的某天
在河西走廊山寒水痩中
一個健碩的背影若隱若現(xiàn)
那是持節(jié)西行的班超
肩負明帝重托出使西域
大漢文明由此大量融入天山腳下
正當東晉十六國戰(zhàn)亂頻仍時
天竺籍鳩摩羅什從龜茲走來
他慈眉善目道行高深
在甘州一帶大力推廣佛教
讓印度文明融入中國
大唐貞觀元年政通人和
河西走廊的西風曠野中
一個踽踽獨行的背影漸行漸遠
他身披袈裟手持九環(huán)錫杖
步履堅定一往無前
此人正是西去印度取經(jīng)的玄奘
十九年后正是他矢志不渝
將深奧的佛經(jīng)從天竺帶回中土
漢傳佛教從此在中國開枝散葉
天幕低垂恍然如夢
暮色蒼茫時
走過邊塞詩人
星光燦爛時
來了涼州詞客
于是想起了唐朝邊塞詩人
想起那雄渾蒼勁的涼州詞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王昌齡的詩有金屬的質感
讀來膽氣干云音韻鏗鏘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王翰的詩蘊含酒的烈焰
讀來大義凜然氣血賁張
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
美人帳下猶歌舞
高適的詩雄健悲壯
讀來剛柔并濟悲喜交加
還有一些邊塞詩
情深義重 鄉(xiāng)愁不斷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是王維送別的深情
不知何處吹蘆管
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
這是李益觸景的鄉(xiāng)愁
想起河西走廊的金戈鐵馬
就會想到辛棄疾的慷慨激昂
醉里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
那是一個血與火的時代
在歷史的肌理中
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
河西走廊文脈生生不息
強大的基因不斷衍生
新的文化遺產承前啟后
磚雕、木刻、彩繪、皮影
等非物質文化遺產巧奪天工
在國家政策的大力扶持下
煥發(fā)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文彩風流驚艷八方
秋去春來物換星移
如今惠風和暢
鮮花開滿河西走廊
黨中央一帶一路的經(jīng)略
使絲路花雨絢麗多姿
令千年古道生機勃發(fā)
讓海內外游客更加心馳神往
（文/鄧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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